第八十一章 暗流涌动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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遗山城中的青鸾卫百户所占地十几亩,前面是正堂和客厅,后面是监狱和居处,中间是签押房。 此地百户所的主官,正六品百户罗骁正端坐在签押房的大案后。 罗骁今年三十岁左右后,正处于玉虚阶段的巅峰,血气旺盛,整个人仅仅是坐在这儿,便隐隐有几分炙热气息生出。 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位面目愁苦的老者,名叫何念,正是本地的试百户,也是每个衙门都少不了的那种资深老人,精通整个衙门的大小事务,主官的得力助手。 罗骁听完何念的汇报之后,面无表情道:“这份手法倒是与今年二月的一桩惨案有些相似。” 何念点头道:“正是如此,如果没有意外的话,应该是同一拨人所为。” 罗骁问道:“依你之见,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?” 何念沉吟道:“难说,我亲自查验了尸体,应该是死后才被斩下头颅,无头尸体的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,也不是中毒,不得已之下,我只能将尸体剖开,这才发现死因,原来是被一掌毙命,外在没有伤痕,可一颗心都被人以雄浑掌力震碎,这是江湖绿林的手段,流传甚广,很难由此追查这伙人的来历。” 罗骁轻哼一声:“绿林中人,只怕没有简单。” 何念问道:“大人的意思是?” 罗骁轻声道:“会不会是一条过江强龙?” 何念沉吟道:“如果是外来的江洋大盗所为,要么为财,要么为仇,钱财方面,没有什么损失,应该可以排除了。至于结仇……如今人已经死了,却是不好排查,而且有些仇怨未必就是惊天动地,也有可能是悄无声息,直到几十年后才浮出水面,让人防不胜防,甚至有些时候,就连死者本人都未必能够清楚。” 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,此事涉及到隐秘结社。”罗骁的语气有些沉重,“也不知道门是干什么吃的,隐秘结社年年剿,隐秘结社年年有。” 何念低声道:“大人慎言。” 罗骁转开了话题:“千户大人什么时候到?按照行程来算,应该快了。” 何念脸上的愁苦之色愈重:“据说帝京南镇抚司派来巡查的钦差已经到了我们这一片,恐怕千户大人的全部心思都要放在应对钦差上面,暂时顾不得其他。” 罗骁终于是微微色变。 何念又道:“我听千户所的老关系说,这位钦差刚刚离开西州,便不见了踪影,让千户所准备迎接之人空等了几天,不知是不是准备上演一出微服私访的好戏。” 罗骁沉默了稍许时候,道:“如果钦差是从西州来的,多半会沿着通天河顺流而下。” 何念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 罗骁道:“分出些人手,换上便装,在城内四处蹲守查探,尤其注意那些在城内打听消息的生面孔,随时上报。” 何念苦笑道:“就算发现了钦差的踪迹,我们也不能把钦差如何。” 罗骁叹息道:“聊胜于无吧,最起码自己做到心中有数,不至于被钦差打个措手不及。”老人无奈叹息一声,准备去安排人手。 罗骁起身来到签押房的门口,望着老人的身影渐行渐远,抬头看了眼天色,头顶已是乌云汇聚,竟然有大雪的兆头。 罗骁本就很差的心情顿时更加灰恶,也如这天气一般晦暗阴沉。 …… 齐玄素和张月鹿去了一家酒楼,在二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。 张月鹿要了一壶酒,自斟自饮。那颗头颅就被齐玄素随手放在一旁,她也面不改色。 虽说酗酒伤身,但到了张月鹿这般境界修为,也就没什么大碍了,更何况张月鹿并不酗酒,最起码平常时候,齐玄素没见过她喝酒,只是在私下里或者必要时候,才会“小酌”几杯。 齐玄素没有凑热闹,更没有急着打听消息,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。 张月鹿放下酒杯,低声问道:“你怎么不找酒楼的掌柜和伙计打听一下?” 齐玄素摇头道:“气氛有些不对。” “怎么不对?”张月鹿好奇问道,她自知江湖经验不如齐玄素丰富,在这种事上便全听齐玄素的。 齐玄素轻声道:“不知你注意到没有,我们进来的时候,就在一楼大堂靠门口的位置上打横坐着几个人,这几个人虽然穿着便服长衫,但宽肩长腿冷面冷眼,一看便知道是青鸾卫的人。” 张月鹿的境界修为虽高,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注意几个酒楼客人,听齐玄素如此一说,才有些回忆起来:“好像是有这么一伙人,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青鸾卫?” 齐玄素淡笑道:“过去我在江湖上跑单帮,可算不得鹰爪,对于我而言,青鸾卫才是鹰爪,自然要注意分辨他们,免得撞在他们的手中。青鸾卫挑人有个规矩,叫‘虎臂蜂腰螳螂腿’,只要符合这等条件,再略微观察其行为举止,就能差不多确定身份。” 张月鹿不由问道:“什么叫‘虎臂蜂腰螳螂腿’?” 齐玄素道:“‘虎臂蜂腰’的意思是两肩较常人宽有数寸,从胸到腰呈倒三角削斜下来,腰只有一束。至于‘螳螂腿’,顾名思义,如螳螂的腿一般,既要长,又要健壮有力,没有半点赘rou。” 张月鹿恍然道:“难怪你说那几个人宽肩长腿冷面冷眼,宽肩长腿是形貌,冷面冷眼算是举止,如此便断定了他们的青鸾卫身份。” 齐玄素点头道:“正是。有他们在旁边,就算他们什么也不说,什么也不做,酒楼掌柜也不会给我们透露半个字。” “长见识了。”张月鹿佩服道,“不愧是老江湖。” 齐玄素摆手道:“算不得什么,关于古仙的事情,我也是一窍不通。正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。” 张月鹿问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又该如何打听消息?从占验的结果来看,这座遗山城只怕是大有蹊跷。” 齐玄素想起通过“紫微斗数”所见的各路古仙信徒,心中沉重,缓缓说道:“在那座六臂女子的雕像前总共有七人,那名巫祝女子只是其中之一。而且这次不同于上次,没有亚瑟,没有灵泉主事,甚至没有四十名天罡堂弟子,只有我们两人,挡得住吗?” 张月鹿道:“那名巫祝女子中了我一箭,“无相纸”毕竟是半仙物,没有几个月的休养,她无法恢复修为,不足为虑。剩余六人,如果境界修为都与这名巫祝女子相差不多,我凭借手中半仙物对付两人不成问题。而且遗山城中还有青鸾卫的百户所,城外还有道门的道观,我们并非孤军奋战。” 齐玄素略作思量,盘算一番,又问道:“我们能否直接通知祖庭或者昆仑道府?” “可以。”张月鹿道,“不过有些问题。” “什么问题?”齐玄素问道。 张月鹿叹了口气:“主要是三个问题。” “从我们上报祖庭,再到祖庭形成决议,然后派出人手,时间不会太短,此其一。” “这些古仙信徒十分狡猾,一旦有风吹草动,立刻就会四散远遁,如果道门有所动作,他们可能直接取消行动,这就成了我们谎报军情,此其二。” “假如,我们通知了祖庭,祖庭也派了人过来,结果这边风平浪静。事后总结,我们没有任何证据,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占验和推测,这可是个不小的把柄。我在祖庭一帆风顺,不意味着我没有仇人,到时候一定有人会借着此事落井下石,说不定会被记过,此其三。” “基于此三点考虑,我们可以上报祖庭,却不能只是上报祖庭,最好有切实的证据。” 齐玄素听张月鹿如此说,若有所思道:“此地设有道观,我们不妨去本地道观走一趟,请他们协助,也算是有个人证。如果道观那边不敢担责,我们说不得要去百户所走一趟,毕竟百户所与城内安危息息相关,我们可以一走了之,城外的道观也可以说自己没有防守职责,本地的百户所却是跑不掉的,肯定会最上心。就算我们预判错了,这两家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。” 张月鹿点头道:“有了人证,最好还有物证。所以这颗头颅的主人也算是关键,他的尸体就在青鸾卫的百户所,看来无论如何,都要与青鸾卫打交道了。” 齐玄素问道:“是你这位副堂主出面?还是我这个副堂主麾下跑腿代为出面?” 张月鹿白了他一眼:“分头行动。你去道观,我去跟青鸾卫打交道,不管怎么说,道观是自己人,更好说话一些。” 齐玄素点头道:“好。” 张月鹿想了想,又从须弥物中取出一块牌子,放在桌上,推到齐玄素的面前:“这是我在天罡堂的腰牌。” 道门的身份证明分为两种,一种是箓牒,表明道士品级,另一种就是日常的腰牌,表明职位,与道士品级无关。张月鹿的腰牌是金紫颜色,只是逊色于堂主、府主一级的玉白腰牌。 这让齐玄素想起了清平会的四级鱼符,两者竟是相差不多。 齐玄素接过腰牌,起身道:“我这就去城外道观。” “等等。”张月鹿又取出三枚绘有符箓的弹丸,“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三颗‘龙睛乙二’,省着点用。”